期末的余韵尚未消散,将近80名音乐系学生立即开始了20天左右的高强度排练。为的是在7月22日晚于上海东方艺术中心,将德国著名作曲家奥尔夫的这部128页、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合唱作品完美地呈现给观众。
《布兰诗歌》(《Carmina Burana 》,又名《博伊伦之歌》),是排名不出全世界前三的大型合唱曲目,旋律优美动人,震撼人心;其歌词选自在巴伐利亚州贝迪先特博伊伦修道院中发现的一本13世纪的诗集。拉丁语加上部分古德语,把其中蕴含的放荡不羁的精神、对放浪形骸的生活方式的赞美、对爱情的迷恋与渴望以及对封建社会的无情嘲讽表达地淋漓尽致。
在谭雅如老师的带领下,我们每日从练声和咬字训练开始,在念词,声音,强弱线条处理等方面数次打磨,一口气不带休息地排上5个甚至6小时: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每一个细节的数次巩固;一个声部一个声部的复习和完善;表情,呼吸,收尾,元音,辅音……要学习和改进的东西远远比想象的多。我们一遍遍地听不同版本的《布兰诗歌》,不论是西蒙拉特的还是小泽征尔的,都能从中找到不同的动人之处,而相同的,即是那迎面扑来的震撼之感。这是Orff一生中写过的唯一一部合唱作品,作为站在世界顶端的音乐教育家,他把他的学识,他的见闻,他的感悟,他的爱全部浸润其中。把这样伟大、优秀的作品捧在手心里,作为演唱者的我们即使疲惫,能在他的音乐中也是倍感幸福的。
7.10日,青年指挥家张亮先生参加排练。作为上海交响乐团和上海爱乐的常驻指挥,他用热情和极具吸引力的音乐理解感染着我们,鼓舞着我们。他让我们明白,什么样的演唱才能响彻容纳两千多人的音乐厅,什么样的声音才能融化每一个听众。随着那双手的起起落落,我们将这练了将近半年的史诗般的作品展露在他的面前。据谭老师所说,他对我们的演唱表示赞许,然而所有人都明白,我们可以更好,我们的演唱可以更加沁人心脾。
女高声部的第八首以及男生声部的第十四首是全曲最令人心悸的地方。节奏快,词又多,缓急轻重变化又必不可少,大家捧着谱子一遍遍地过,分开来练,又合起来练......
“合唱”二字并不如看上去那样简单:唱到脑袋发晕,练咬字到嘴唇发麻,4、6甚至8个声部的配合,满怀“一站到底”的信念,在谱面和指挥的双手见来回转换的目光,低头偷喝一口水的紧张感…
每天,每天,每天都在排练。刺眼的、灼热的阳光,潮湿、令人头昏脑胀的空气,似乎不会停息的蝉叫声,在音乐厅排练的我们虽然能享受到空调,仍会有汗水从脊背和两颊上缓缓滑下。热,闷,躁——夏日的烦心之感笼罩着每一个人。气温从28到30,再到36、38……40摄氏度,一踏出宿舍就像被汗蒸了一般。但我们都知道,唱好《布兰诗歌》是任务,是挑战,更是一种责任。细心的谭老师为我们准备了西瓜、哈密瓜,还买了好几箱水和点心,让我们在排练之余还能享受得到奖励的喜悦。大家拿着牙签在音乐厅外头边聊边吃边休息,忙里偷闲的快乐总是甜到心里。
和上海爱乐合乐的第一天,大家多少都有些小紧张。排练厅里没有坐的地方,在等乐团的时候,大家就倚靠在旁边的小楼梯上。排练厅里的座位密密麻麻,显示了配置的阵容之大。指挥棒一下去,定音鼓的声音像是要响破天际,把我们从头到脚都震了个遍。合乐非常顺利,乐团成员们手上一有空,就忍不住把目光转向我们,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似乎是被我们的表演征服了一般。或许还有些许不稳定的因素,作为学生乐团能这部作品诠释到如此地步,已经惊艳十分,出乎意料了!第二天,我们换上演出服,全力以赴,进入实战状态,进行最后的排练。同时加上了童声合唱和歌剧院里各位老师的帮助,作品更加完整。总的来说,连续两天的合乐让我们满怀信心,对7.22晚上的演出更是非常期待。在排练结束返校的大巴车上,没有了平时年轻人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热闹场面,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同学们都累得睡着了。
7.22日中午12:45,大家坐上车前往上海东方艺术中心。得到演员证,摸索到化妆间,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得开始排练了。
排练之前,谭老师将大家聚在一起。我们知道,在每一次演出之前,谭老师就会说一番话来鼓励我们,这不是规矩,已经算是合唱队的惯例了。
她说:“好好想想,怎么样的表演才是给你们这全力以赴的二十天最好的馈赠。”
她说:“我们跟柏林爱乐的区别在哪里?是精神,是作风。”
她说:“要尊重你手上的谱子,要尊重谱子上的每一个音。”
讲到后面,她两眼泛泪:“我不相信你们在场的每个人都没有自己的计划。这二十天的排练,以及这次演出,是一种对待承诺的方式。如果我们能做到,我觉得每一个自己都是值得敬佩的。”
“这首曲子,百分之90的时间在敲鼓。我们合唱不是弦乐,如果一不小心出错了说不定还能悄悄顺进来。但是,我们不能。”
上台前,谭老师带着我们拿着谱子,再次从头到尾过了一遍,需要注意的地方,可能会出现偏差的和声,必须要看指挥的片段,重音变化的部分,全部再次复习。
这么长的排练时间,最辛苦的还是谭老师。她每天开车从家里赶到校区,带着我们对谱子反复打磨,为我们准备水和零食,晚上回到家里,还要在演出微信群里给我们做总结指导,给我们无数次的叮嘱,无论是提醒还是鼓励,最终受益的是我们。她不但在排练上严格要求我们,还在生活上关心爱护我们,她叮嘱我们在全身大汗时不要冲进冰凉的空调房、上顿吃剩的东西下顿别再吃以免吃坏肚子、她还教我们怎样做能治疗嗓子疼的“神汤”,她对我们说:你们生病了不排练我心慌,生病了来排练我心疼。总之她要我们保持良好状态,以保证顺利地站在演出的舞台上。谭老师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宝贵平台,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希望这次排练也能给她带来满满的自豪感。
“炸翻舞台吧!”谭老师说。
“好!”我们摩拳擦掌。
演出开始之际,我们一袭清亮亮的黑衣走上舞台。观众们安静的坐着,灯光闪烁,乐团成员有序上场。张亮指挥一伸手,我们齐刷刷站起来。第一声的定音鼓正如脑海中的那般有力而干脆。点燃了,绽放了,炸裂了。
“O Fortuna!velut luna!sta ......”
那是年轻而有力的声音,是充满希望,充满朝气的声音。毫无疲惫,毫无懈怠,毫无犹豫之感!这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声音,是我们这半年来不断努力的成果,是命运女神的礼物,是我们自己给自己最棒的馈赠!
一个多小时的演唱包含了千千万万种情绪。快乐的,忧愁的,激昂的,平静的,调皮的,严肃的,朦胧的,坚定的,不满的,欣慰的,痛苦的,释怀的......这千千万万种情绪属于orff,属于张亮指挥,属于谭老师,属于台下的观众,属于全世界,当然也属于我们!
第二十四首,正如浪潮达到了顶峰,心中的波涛喷涌而出:
“....Blan-zi-flor-et-He-le-na!......”
感叹声,吼叫声,哽咽声同歌声交织在一起,连心跳都在节奏当中。这是音乐的力量,这是能撼动世界的音乐的力量。正是被这股力量所吸引,我们才会选择留下来,选择站在这个舞台上,选择和因为音乐而相遇的朋友们一起,去聆听,去歌颂,去探索,去张望,去感动别人,感动自己,然后向前迈进
接近天际的浪潮化成水珠散落四周,和第一首相同的第二十五首把一切拉回起点。虽然是完全一样的旋律和歌词,但是心境却不尽相同。有多少事物均是如此,起点即为终点,有人选择将其看成无意义的虚无,但这路途上经历过的灿烂辉煌,接触到的各种温暖美好却是无人能想象到的。世界是温柔的,所以世界给了我们音乐。
最后一个长音结束了。短暂的平静之后,雷鸣般的掌声震耳欲聋。除了连鸡皮疙瘩都竖起来的愉悦,心中更多的反而是空荡荡的落寞。多么怀念,多么怀念那些又苦又累却快乐满载的排练时光。其实,我们还想再唱一会儿,再唱一会儿...付晗说唱到最后一句时,男高音都在想着要拼命了… 吴晓晖说我唱到那一句时激动得!眼镜差点掉了。熊宝宝则说唱到Blan-zi-flor-et -He-le-na的时候,忍不住哽咽差点唱不下去,谭老师上场的时候真的绷不住,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舍不得啊舍不得,我们舍不得这段时光,舍不得这个作品,舍不得上海爱乐,舍不得为我们鼓掌的观众,舍不得张亮指挥,舍不得谭老师,舍不得一起奋斗的同学们...希望某一天,我们能够借助音乐的力量再次相会。